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簡論明清社會文化史研究的一些問題與趨向
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客座教授 李孝悌
 

案:九月中我還在香港城市大學訪問時,曾聽過這場演講,現在香港文匯報將大致內容刊載在副刊的[歷史與空間]專欄。

地點:香港城市大學

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客座教授 李孝悌

 我這幾年,由於從事明清社會史與文化史的研究與教學,並有許多機會前往中國內地作田野考察,所以注意到這個領域內一些新出現的問題與研究趨向,願意在這裡作一番簡單的描述。

 第一,是對帝國重新燃起的興趣。我們都知道,中國史和西方史一樣,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上半葉,一直是政治、外交史為重,到1960年代開始,社會史才變成新的顯學。我們早期對明清帝國的研究,也著重在政治、外交、制度史的研究,美國漢學開創人費正清是一個最具代表性的例子。一直到我1985年赴哈佛讀書時,帝國的統治問題,仍然是費正清以及他的學生孔飛力(PhilipKuhn)所關注的問題。但過去幾年,對中國帝國的研究,卻蔚為風潮,從秦漢到明清,都受到美國學界的重視。這個對帝國再生的興趣,和早期因為著重在政治、外交史而衍生出的研究,很不相同,除了受到西方史學者對西方帝國研究的影響外,在我看來,和後現代主義的衝擊有很大的關係。在中國史方面,最有名的例子,就是羅友枝(Evelyn Rawski)在1996年所點燃的關於新清史研究的戰火。很顯然地,這些學者受到後現代主義或新文化研究的影響,不相信一個單一的、漢族本位的觀點,而像美國人要求從黑人、婦女、少數族裔、低下階層民眾的觀點重新詮釋美國史一樣,要求從滿人和各個不同民族的觀點,用他們自己的語言、資料、立場去重新詮釋帝國的歷史。邊疆問題、族群關係,因此成了這個新興的中國帝國研究的重點。

 第二,中國性(Chinese-ness)的問題,再次受到重視。這個問題最早由哈佛大學人類學者華琛(James Watson)在1980年代提出。華琛一方面承認明清帝國的整合性,一方面又對這個整合的帝國的性質與途徑,有許多與眾不同的看法。(譬如認為明清帝國的整合,靠的不是上層的經典,而是民間葬禮儀式的一致性。)我原以為華琛這個論題早已過時,最近卻注意到這個問題受到「華南學派」的學者和西方學術界一些研究地方社會與民間宗教學者的高度重視,並衍發出許多研究和論爭,所謂「標準化」與「差異性」的問題,在學術界又成了一個熱門的課題。

 第三,社會史與文化史均衡的問題。社會史在西方學術界大約從1960年代開始,成為歷史研究的主流,但在1980、1990年代,文化史異軍突起,像洪水猛獸一樣,對社會史提出強烈的挑戰,並成為學界一時的新寵。但不過十幾、二十年間,內部的檢討聲浪和外部的批判,讓文化史的學者開始重新正視社會史研究的價值和貢獻。但我注意到在中國史研究領域內,兩者似乎仍有極強的對峙心理。文化史雖然像前衛藝術一樣方興未艾,但在許多社會史學者眼中,仍頗有些邪魔歪道的意味,不願正面肯定。如何在這兩個研究方向之間取得均衡發展,以豐富我們對中國史的理解,是我們都應該面對的課題。

 第四,城市與鄉村研究的對峙。這個問題,和上一個問題相呼應。一方面,城市史的研究,受到新文化史的影響,愈來愈受重視;但另一方面,在許多研究中國社會史和地方史的學者的眼中,中國在近代之前,根本沒有西方意義下的城市。持這種觀點的學者,從韋伯以降,對中國城市史的研究,一直沒有中斷過。已經過世的普林斯頓大學的牟復禮(Frederic Mote)教授從中國城鄉延續性的觀點,同樣認為城市在中國歷史和傳統中,不曾扮演醒目的角色。這幾年來,從華南研究出發,對明清社會史研究有重大影響的科大衛教授,基本上也延續了韋伯的看法,認為中國文明只有鄉村這一種典範。

 另一方面,從羅威廉(William Rowe)對漢口的研究開始,學者卻又不斷用實證研究,從理論和實證上,對韋伯的說法,提出挑戰。賓州大學的年輕學者費絲言在剛剛由哈佛大學出版的新書Negotiating Urban Space:Urbanizationand Late Ming Nanjing(暫譯:《折衝城市空間:城市化與晚明南京》)中,也對相關的議論,提出雄辯滔滔的闡釋。城鄉問題,看起來和社會史、文化史一樣,仍難取得共識。

 第五,地方史的新典範。在科大衛所領導的所謂「華南學派」的影響下,結合人類學與歷史學,田野與文獻的方法,成為最引人注目的新典範。如何從地方的角度出發,建構一套堅實的地方知識(local knowledge),固屬不易,但如何讓這些地方研究具有宏大的視野,不致流於細瑣和劃地自限,卻是一大挑戰。

 第六,在人類學與歷史學結合的地方史研究的典範外,新文化史的研究,在士大夫、商人、品味、逸樂、旅遊、物質文化等課題上,都有相當出色的成績。和前者不同的是,這些學者一方面對社會史的資料、研究,知之甚詳,另一方面,卻受到文學和藝術史較大的影響。揆諸過去一個多世紀以來西方史學的發展,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,歷史學從來就是門戶開放,政治、外交史、經濟學、地理學、人口學、心理學都曾對歷史研究有過啟迪之功。有了這些史學史的背景知識,我們似乎不該過分堅持己見,認為歷史一定要和社會學、人類學結合。歷史學可以和任何社會科學結合而受之啟發,為何獨獨不能和人文學科的文學、藝術史相結合,而產生出一種更具人文色彩的歷史學呢?(本文及圖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) 
http://paper.wenweipo.com/2010/11/06/WH1011060001.htm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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