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極推薦 鍾怡雯 是近年來和簡媜一樣,最讓我欣賞的作者之一!
簡鍊的文字卻有著詩化的美感
意深言淺的韻味 淺嘗即回味雋永 會讓人上癮的文字
或許是我閱讀的癖好
也或許是 我目前亟欲渴求的吧~
除了語言文字的駕馭 還有文學與生活聯想的能力
秋風起時,她想到讀詩 想到學院內讓她數次驚喜的學者 想到科技與文學的調和
那麼 秋風起時,我會想到什麼呢.... 你呢?你會想到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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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風起時
【鍾怡雯】

秋天的陽光是澄黃色的,摻雜著亮得刺眼的金粉。空氣變輕,密度變小了,
西風吹得人想飛。每年秋天,我很刻意的不做事,或者做些平時想做而沒有時間
做的事,專心享受短暫而美好的秋光。

譬如,讀詩。

一本接一本貪婪的讀,不是平時那種零碎的讀法:睡前或休息時,短暫的十
分二十分鐘,讀一兩首詩的喘氣時刻。讀詩,總讓我想起大學時代寫詩的日子。
滿腦子浮動的斷句和意象,筆記本潦草的「神跡」,是的,我以為那是「神跡」
。剛開始寫詩,自覺常常接到神諭,瞬間被某個意象和想法抓住,於是把現實丟
到一旁,快速記下乍現的靈光。後來神棄我而去(我有一套官方說辭,但是真正
的罪狀至今不明),被逐出詩人行列之外,我成了詩的讀者,或使者,鼓勵學生
讀詩、寫詩,威脅利誘學生購買詩集,或許因此有一天得以重返詩的國度也不一
定。

心情最柔軟,天空最藍的季節,我在落地窗邊讀著《當秋光越過邊境》。尤
克強的英詩中譯文字和節奏極好,讓人渾然忘了這是一本譯詩。去年秋天一口氣
讀畢《用你的眼波和我對飲》,他的第一本英詩中譯,我倒是暗地裡吃了一驚。
他原來是元智管理學院的院長哩,怎麼不務正業譯起詩來了?剛到元智教書時,
這位對文學有著極度熱情的院長,曾在管理學院舉辦過一系列文學和詩的演講,
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個驚奇。

我暗地裡叫他「小鬍子院長」,留著那麼性格的鬍子,看起來應該會做一些
很性格的事。有一回在校園行走,一部黑色喜美突然來個大迴轉,毫不拖泥帶水
,瀟灑得很。我向來欣賞開車乾脆俐落的人,一抬頭,正好瞄到小鬍子院長,車
子瞬間揚長而去。小鬍子院長?喜美?搖下車窗開車?我的腦海快速重整。要是
在馬路上碰到搖下車窗的喜美我必然快閃,因為十之八九都是惹不起的厲害角色
。這是小鬍子院長給我的第二個驚奇。

第三個便是去年出版譯詩《用你的眼波和我對飲》。這個驚奇比起辦演講和
開車加起來還要大。譯詩可是大工程,沒有巨大的熱情實在無以細細推敲文字音
韻,況且還有情韻的部分──個人生命體驗對詩的呼應,我好像從譯詩裡重新認
識了我所不知道的小鬍子院長。

他偏愛情詩。他很浪漫、善感。喜歡佛洛斯特,必然也喜歡孤獨和冒險。他
對人生有點悲觀,卻從不放棄追尋美和自由。

因為有個人的情感,所以感人。他選譯的英詩其實也就是他的人生告白:「
愛情真短/遺忘又太長」,因此要多多歌頌生命、青春和愛情。這讓我想起艾青
說的,這個世界甚麼都古老,只有愛情卻永遠年輕。擁有豐富情史的聶魯達甚至
說,如果詩人不寫情詩,就是一個不正常的詩人。如果不譯情詩,那也是一支不
正常的譯筆吧!

或許因為唸的是管理,才更需要詩的潤澤。我想起張系國。他學的是理工,
卻對社會人文充滿關懷,他受訪時表示,科學研究太簡單了,沒有挑戰性。科學
研究投入精力就一定會有成績出來,藝術則完全不同,花了功夫不一定有成就。
自嘲唸理工是隨波逐流的小鬍子院長,或許對張系國這番話心有戚戚焉吧!譯詩
很有挑戰性,很符合喜歡冒險和追尋的人,至於有沒有成就,那是別人的評價,
譯詩過程的滿足,已經遠大於一切了吧,否則哪來這第二本呢?

有一晚我倒了一大杯紅酒,放著剛從砂拉越帶回來的沙貝琴CD,在呼嘯的秋
風裡讀詩。沙貝琴是伊班族的三弦琴,演奏起來充滿生命的愉悅。可能是酒精的
關係,那晚所讀的詩全帶著生命苦短的感嘆,原來快樂的沙貝琴竟然透出隱約的
悲傷,滿月的秋夜一時盈滿蕭瑟之情。那晚嘗到的是,秋光越過邊境時,讀詩的
滋味,也是一言難盡的人生況味。


【2005/09/28 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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